近日，中国老年协会上线了中国老年人才网，网站面向有就业意愿的老年人，为老年人再就业拓宽渠道，提供择业指导等服务。“老年再就业”这一现象逐渐引发社会关注。
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，截至2021年，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逾2.67亿，占全国人口总数的18.9%。其中60—69岁的低龄老年人口占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的半数以上，不少“初老族”渴望重返职场。伴随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，开发“老年红利”的呼声也逐渐兴起，老年人再就业的春天或许正在到来。
“银发族”涌入劳动力市场
63岁的潘先生退休前是泰州某小学的数学老师。中国老年人才网上线后，他就在网站上发出了求职信息。“我没有孙子要看，老伴在社区做志愿者，平时就一个人在家。”潘先生告诉记者，自己其实还算“正当壮年”，总是闲不住。
这并非潘先生第一次求职。几年前刚退休的时候，他就让儿子在招聘网站上帮他发布了信息，“收到好多辅导机构的电话，我也去面试过，了解到他们工作强度太大便不了了之。”
工作强度不能太大、要和自己的本职工作相关、时间要相对自由……潘先生坦言，再就业并非迫于生计，退休工资足够安享晚年，所以在选择工作的时候会格外“挑剔”。“还要看看公司是不是靠谱，也有不知名的辅导班联系过来，一问却连合同都不签。”潘先生表示，他没什么额外的需求，“就是觉得还身体健康，要是能发挥点自己的作用再做做助教、辅导辅导孩子，就很满足了。”
对于大多数没有专业特长的老年人来说，重新出发并不容易。“我退休之前就做好了打算。”家住苏州市吴江区的任美华此前是一家韩资电子厂的普通工人，3年前，年近半百的她即将退休，但早已习惯了忙碌的她总觉得“闲不下来”。厂里的技术退休后用不上，她想要学点新东西，于是，任奶奶报名参加了家政公司的月嫂培训班。
白天在电子厂上班，晚上按时按点参加月嫂培训，这成了任奶奶退休前固定的日常。如何喂养新生儿、孩子感冒发烧了怎么办、怎样给宝宝洗澡做抚触……经过十几天培训，她顺利考下了初级育婴师资格证。
任奶奶照顾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9个月大的男娃。每天早上8点上门，晚上6点回家。主要帮助男孩的家人做辅食、带孩子，再顺带搞搞卫生。“每天的工作节奏和强度也和以前在单位差不多。”任奶奶感觉并不辛苦，也很合适自己，就继续做了下去。如今，她迎来了自己的孙子，而从事育儿嫂的经历也给自己带来了丰富的经验，“等将来孙子大些了，我还会考虑继续做育婴师。”
继续工作的理由，有不同也有相似。某平台近日发布《2022老龄群体退休再就业调研报告》显示，46.7%的老年人重返就业市场为寻求个人和社会价值；19%的求职者希望发挥一技之长，继续追求职业发展；34.3%的求职者通过再就业补贴家用、增加收入来满足更高层次的消费需求。
59岁的朱青强是那34.3%中的一个。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，他常年在外打工，如今孩子们陆续成家立业，他也没停下，而是在南京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。“一方面是闲不住，另一方面还是为了孩子。”他说，现在年轻人压力太大，自己多攒点钱，既补贴家用也减轻孩子们负担。
老年人力资源潜力巨大
在我国，退休年龄总体上为男性60岁、女性50岁或55岁。对于正在逐年延长的全国人均寿命而言，五六十岁低龄老人仍有精力和活力。“他们对于完全闲下来并不适应，还有参与社会的需求。这些‘新’老年人或是发挥专业所长，或是出于个人爱好，或是希望奉献社会，不少人退休后仍有强烈的社会参与意识和发挥余热的意愿。”南京大学社会学院教授陈友华表示。
事实上，某大型招聘平台报告显示，2020年2至9月，50岁及以上提交简历的求职者同比增长32.4%，增速是35岁以下求职者的4倍多。目前中国超过法定退休年龄的人口中，有意愿留在劳动力市场的比例大约在40%左右。
“老年人再就业对社会而言，既增加了劳动力供给，改善了劳动力市场的供需状况，又使得老年人力资本得到更好开发利用，避免了人力资本的浪费，促进了经济增长；对个人与家庭而言，既增加了参与社会的机会，又增加了收入，还维持了老年人‘老来还有用’的价值感。”陈友华表示。
“雇佣老年劳动者，企业无需为其缴纳社保，减轻了用工成本，而且跟年轻人相比，他们不把对薪酬和晋升的追求放在首位，更注重自我价值的实现。”一位从事人力资源服务多年的人员告诉记者，“银发族”在就业市场有其优势，经验丰富的专业技术人员尤其受欢迎。
在主流招聘网站上，也会看到一些招收退休老人的用工信息。在职位信息一栏中，用人方会强调“年龄40—60岁之间”，甚至会更偏好本地老人。对于清洁工人，用人要求年龄65岁以下；保姆、家政等岗位，招聘条件是年龄60岁以下，这些岗位对求职者要求相对较低，薪酬在2100元至5000元。而在一线城市，有几十年经验以及技能要求的岗位，薪酬多集中在5000元左右。
“我们要理解、支持那些愿意在退休后再就业的老年人。”江苏开放大学社会教育处处长张璇认为，参与工作是分享社会成果的过程。“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段持续发展的过程，虽然说老年是人生旅程的最后一个阶段，但每一个人都享有劳动的权利。老年人再就业，其实也是减小退休后心理落差、延缓衰老的一种方式。”
在张璇看来，老年人再就业从事的岗位与年轻的毕业生不存在竞争关系。“对于保洁等一些高投入低回报的岗位，年轻人往往不会选择。而老年人会选择的家庭教育指导师、育婴师等行业，需要一定的生活经验，这些岗位也并不一定适合年轻人。一些‘越老越吃香’行业，更需要‘老带新’的传承，让老年人的工作经验能够更好地传授给年轻人。”
“老有所为”还需多方护航
“老年人找工作不容易！”62岁的华琳最近有些苦闷。退休后，照顾孙女成为她生活的重心。孙女开始上学后，耐不住寂寞的她想要找份工作，却被卡在了第一关：“以前搞技术，这几年知识更新太快，返岗很困难，精力也跟不上。想要换个方向，但不知道能做什么。”
不少像华奶奶一样的“银发族”虽然渴望重返职场，但由于就业竞争力较弱，加之信息来源单一，导致择业范围狭窄。而传统的老年教育侧重于“老有所乐”，无法提供就业指导和技能培训。此外，记者走访发现，由于很多老年人已超过退休年龄，和用人单位是否构成劳动关系往往引起争议。当遭遇劳动侵权、发生工伤事故时，如何保障自身权益，也是老年人不得不关注的法律风险。
“企业雇佣已达到退休年龄的人员，双方不属于劳动关系，而属于劳务关系，但也应当签订合同对双方权利义务进行明确固定，以防发生纠纷时无据可循。”北京天驰君泰（南京）律师事务所事业合伙人吴钟霞律师表示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》第四十四条规定，劳动者开始依法享受基本养老保险待遇的，劳动合同终止。但企业不能以为雇佣达到退休年龄的老年人就是“法外之地”，一样应当对其雇员的人身安全负责并签订劳务合同。
2021年11月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印发《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》，明确提出“鼓励老年人继续发挥作用，充分发挥低龄老年人作用，鼓励各地建立老年人才信息库，为有劳动意愿的老年人提供职业介绍、职业技能培训和创新创业指导服务”。同年12月，国务院印发《“十四五”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》，提出“践行积极老龄观”，“鼓励老年人继续发挥作用”，加强老年人就业服务，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，积极开发老龄人力资源。
对于求职者来说，通过招聘会求职是找到心仪工作的重要方式，近些年来，我省也出现了很多针对老人的专场招聘会。例如，南通市连续多年举办“银发人才”专场招聘会，涵盖新能源、医药、电子、互联网、纺织机械等20多个行业；无锡市也连续多年举办了类似的“银发专场”公益招聘会，在其2020年举办的银发招聘会上共有48家企业参加，面向离退休专业技术人员推出了住院医生、电气工程师、机械工程师等50余个技术性专业岗位。
“一方面我们需要加强相应的教育培训，另一方面，也可以借鉴日韩等国家的经验，为再就业的老年人提供法律保障，让低龄老年人有更好的发展空间。”张璇表示，当前，越来越多的老年大学等老年人培训机构已经不再局限于开设手工、摄影等休闲福利型的老年教育，而是陆续增加了育儿托育、家庭教育、照顾高龄老人、智能手机培训等技能培训课程。而这些课程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缩小数字鸿沟、缓解家庭育儿矛盾的效果。“相关行业也可以研发一些老年友好型的辅助工具，更好地助力老年人再就业。”